卓英_璞玉成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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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英

  “梁王妃……”积云见一个尼姑模样的女子提食盒上桐花台,赶上去迎。那女子并不美貌,却素衣胜雪恬静出尘:“我不是梁王妃,陛下允我出家甘露寺,带发修行了,记得吗?叫我卓英就好。”

  积云还是呼道:“翁主,舒贵妃在桐花台上等你呢。”

  杜卓英拨开层层叠叠如云似霞般的桐花,在花海中看见正饮茶的阮嫣然,赞叹:“嫣然还是这么漂亮,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阮嫣然含羞笑道:“我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担得起哟。”

  杜卓英放下食盒,问:“六殿下呢?”

  “陛下在教玄清骑射呢。”

  “那陛下还是日日和玉厄夫人在一起吗?”

  阮嫣然眼神一暗:“是,所以我上桐花台散散心。”

  杜卓英从食盒里取出一盘素东坡肉,是用酱汁晕染,把萝卜与冬瓜做成的东坡肉。一盘是素排骨,那是红烧的莲藕装成的排骨。还有一盘是素火腿,豆皮火炒,惟妙惟肖,让人忍不住拇指大动。

  阮嫣然动筷一尝:“光看这些菜品的样貌,哪里看得出来是纯素,一尝才露馅。翁主好手艺。”

  “佛门重地不能沾荤腥,我做这些素荤菜也是骗骗眼睛,打发时间罢了。”

  “你既然没真正心如止水,为何自请出家?就是梁王千百个不好,你作梁王正妃,也没人动得了你。”阮嫣然不解。

  杜卓英一怔,仪仗僭越、妄议国本,读书明史之人都明白他下一步想干什么,可怎么告诉心地纯净如孩童的阮嫣然?只得道:“我本欲自梳不嫁、熬成老女,是梁王硬要娶的,可惜缘浅,实在不想今生和他作夫妻了。”

  “是啊,我记得,那时我父亲贬为罪臣,我被没入荣德长公主府时,作翁主你的侍婢,就见你跪在武邑侯与长公主前赌咒发誓,终生侍奉父母,永不嫁人了。”阮嫣然回忆往昔。

  一个女孩折了枝桐花,跑过来要阮嫣然抱:“母妃,你看。”

  阮嫣然笑盈盈地取过桐花,鼻下一嗅:“真宁,这花真漂亮。”

  阮嫣然向杜卓英解释:“这是成璧姐姐,嗷,是琳妃的真宁公主。”

  “琳妃朱氏闺名成璧?”杜卓英隐隐约约察觉到什么,周奕渮的贴身赤红玉璧,梁王府曾经有一个献进宫里的侍女好像就叫成璧,在宫宴上周奕渮几分薄醉,摸着真宁公主的头道:“幸好小真宁像她娘,像她爹就没这么漂亮啰。”

  觊觎皇妃,他还真厉害。

  也对,博陵侯的外甥汝南王玄济已娶妻,摆夷血统的玄清不可能继大位,那哪里有琳妃朱氏的玄凌与恩嫔陈氏的玄汾这些小毛孩子好控制。

  不过关我什么事?我爹武邑侯马上就要告老还乡了,搅合地天翻地覆也是他们的事。

  “玉厄夫人独占鳌头,这位大才女琳妃在干什么呢?”杜卓英问。

  “六宫向夏皇后献佛经,玉厄夫人鸡蛋里面挑骨头,挑了处成璧姐姐佛经的错,让成璧姐姐在昭阳殿罚跪呢,成璧姐姐晕过去了才算完。”阮嫣然幽幽叹道,眼角已红。“连她的亲弟媳陶氏,见她受苦,也要吵着闹着要回娘家呢。”

  “六宫都献经,玉厄夫人居然只挑她的错,但放过了你,我不信你一个摆夷人抄的佛经,一点错都没有,真是柿子挑软的捏。”朱成璧果然在隆庆帝心里连号也排不上。不知怎的,杜卓英还是挺乐见朱成璧倒霉。

  “对啦,那个何绵绵我去看过了。甄大人把她安排在外宅,还算过得去。”

  阮嫣然的伤心又多了一层:“我与绵绵都是摆夷罪臣之女,她爱慕吏部侍郎甄远道大人,可甄大人不能纳她,只能把她安置外宅……绵绵思远道……难为她改名的一片苦心了。这事我还不敢麻烦成璧姐姐,她连日罚跪,够难受的了。”

  杜卓英回荣德长公主府,长公主让侍婢念着一本小说,那小说油墨粗制、错字连篇,一看就是市井之货。

  “娘,这是什么呀?”杜卓英问。

  “近来京城流行的小说,真是不成体统!”

  “讲的什么?”杜卓英问侍婢。

  “这小说叫《玉厄秘史》,讲玉厄夫人如何嚣张跋扈,欺负宫妃的。说她……说她加害恩嫔陈氏,见陈氏偶尔受幸,便拿鞭子打得她遍体鳞伤。正巧皇上路过,玉厄夫人只能把她扣进水缸里,在玉厄夫人与皇上恩爱时,陈氏从水缸里爬出来,活像个水鬼,把皇上吓得落荒而逃。”

  杜卓英被这描述逗笑了:“宫里哪里像农家,家家户户家里室内镇个水缸。这写的真是,皇上有个金锄头,东宫娘娘烙大饼,西宫娘娘吃大葱。”

  “玉厄夫人冲着陛下一通河东狮吼,让陛下再也不许召见恩嫔。”

  “这好像是真的?”杜卓英细思,问道。这不会是哪个宫里知内情人写的吧。

  侍婢答:“真真假假吧。”

  “还说玉厄夫人将门虎女,嫉妒舒贵妃时,在满朝文武面前扇她耳光呢。”

  “她们是皇妃,又不是村妇。”杜卓英转念仔细一想,“不对,她们抢东宫位的时候,比抢水的泼辣村妇好不到哪里去。”

  杜卓英的母亲荣德长公主横了她一眼。

  “本来只是市坊间的小说,可琳妃把小说呈给陛下,陛下大怒,要抄没此书,禁止编印呢。”

  “这不火上浇油吗?要是皇上不管,这书过阵子,被人看腻了,也就销声匿迹了。陛下一禁,怕是人人都去看了吧?”杜卓英一顿,“嘶”了一声,“我大概知道这书是谁炮制的了。”

  长公主摇头:“陛下太仁慈了,若是先帝,绝对饶不了此事。”

  杜卓英不服:“娘,宫闱秘事、淫邪诞妄还有鬼怪之谈最受民间喜爱。我记得先帝朝荣贵妃暴毙、昭慧太后难产而亡,也有不少坊间小说来解释内情的,有一本还说,这是太祖皇帝显灵的结果。”

  杜卓英又暧昧一笑,问侍婢:“这书在民间广为流传,是不是写了些不堪入目的东西呀?”

  “是,有写陛下宠幸宫人。插手红交脚翠被,两唇对口,一臂支头……”侍婢脸红,羞得读不下去。

  “这是周奕渮的手笔吧?不然,琳妃当国朝女史的时候,不仅熟读经史子集,还钻研这些淫词艳曲?”杜卓英哈哈大笑。

  长公主面色铁青:“不许胡说!”

  杜卓英人在甘露寺,心却不清净。专叫人搜罗些稗官野史、小道之说,供自己消遣解闷儿。偶尔自己动笔,当个票友。

  与宜妃的安于现状,而能不经意间看透本质不同,杜卓英是读史知兴替,有些荒唐事早已在史书上预演了好几遍,她闭着眼睛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积云带着水果香烛来甘露寺看望杜卓英。见杜卓英日上三竿还在呼呼大睡,便笑道:“翁主过的真是神仙日子。”

  杜卓英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却毫不介意:“你和你家娘娘来甘露寺,也有这样无忧无虑、不似碌碌尘寰中人的神仙日子过。”

  杜卓英眼尖,瞧见积云篮子里金灿灿的佛手,便一把薅过来细细剥皮,香甜之气四溢。

  “宫里可有什么新鲜事呀?”杜卓英心里想,朱成璧可有什么新鲜事?

  积云娓娓道来:“有一件新鲜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也知道,王子皇孙要去尚书房念书,对吧?皇上特意下旨,就是大婚开府的皇子殿下,也要来呢。”

  “宜妃的岐山王玄洵是个酒色之徒,不来念书也就罢了,恩嫔的玄汾是襁褓之中的婴儿,也上不了学。那尚书房就只有玉厄夫人的汝南王玄济、琳妃的玄凌、以及我家娘娘的玄清来读书了。”

  “其实玄济偏爱骑射,看不起文人的酸臭文章,自然也不上心念书,瞒着陛下,时来时不来。玄清殿下是承蒙皇上亲自教导,不用去尚书房……”

  杜卓英口快:“也就是说,只有朱成璧的四皇子一个人在尚书房念书?”

  “是,然后发生了一件怪事。这个月一连七日,居然没有一个讲书官来尚书房上课!”

  杜卓英停下剥佛手的动作:“我知道皇子的讲书官一般身兼数职,可能在吏部、礼部当差,一时顾不过来,也是有的。但一连七天,没人给皇子上课,也太不可思议了。”

  “是啊,周大人是礼部侍郎,吴大人是礼部尚书,早就不管尚书房的事了。郑大人母丧丁忧,早已还乡。王大人染病,自然来不了。冯大人被外调,陈大人、楚大人不知道有什么事没来,反正也被皇上责罚了。”

  “不应该呀,就算这么不凑巧,所有讲书官都有事来不了,不应该上报讲书官总管,再安排人来么?”

  忽然杜卓英灵光一闪:“谜底在尚书房唯一一个学生身上,既然师傅都不在,玄凌在干什么呢?”

  “四殿下玄凌依旧刻苦攻读,不敢迟到早退。”积云垂下眼眸,“这事一见光,汝南王玄济逃学之事,也被陛下知道了。”

  “朱成璧搞的鬼,”杜卓英笑道,“让她儿子独占鳌头,白白得个天道酬勤的名声呢。”

  积云为成璧开解道:“就算是琳妃干的,也不能怪她。皇上前几日骂四殿下玄凌无好生之德,是酒色之徒、不堪重用。琳妃只是为了扭转四殿下在陛下心里的印象罢了。”

  杜卓英心说,果然,你这个单纯小丫头和阮嫣然捆在一起也斗不过朱成璧的心眼子,更何况她身后还有个周奕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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