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琴瑟十年(三)_[快穿]人艰不拆,累觉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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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琴瑟十年(三)

  宏厚的钟声响起,低沉而带有苍古气息,顺着大殿的雕金龙漆朱柱盘旋而上,在殿顶的横梁上聚齐,又猛地四散开来。

  苍茫的宏大之声犹如一条游龙,吞吐着空气,一寸一寸渗入宫殿里每个角落。

  身着绣有飞禽走兽图案官服的臣子们按身份次序入座,将大殿的两边占满。每人面前都有一壶酒、一盏觞、一盘镶有颗颗晶莹剔透紫绿葡萄的果盘。酒香与果香缠绵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沁人心脾的芳香,难以让人不着迷。

  还未开宴,便已然醉倒。

  恢弘之音长鸣,伴随而来的,便是北浔的使臣了。

  男子着秋色衣袍,跨门而入,丰神俊朗,好生神气。因着这轩昂气势,大臣们都将目光放在了来人身上。

  使臣踩着暗红的长毯缓步上前,面带笑意行了一礼。

  “北浔使臣秋见叩见陛下。”

  坐在最上座的南宫明祁自高而下俯视,略感不悦,对方脸上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令他厌烦。也不知北浔这次又想玩些什么花样。

  他的眼神暗了暗,醇厚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北浔使者前来,一路辛苦了。”

  “在北浔时,秋见便听闻龙渊国泰民安,祥和安乐,便知陛下恭俭爱民,励精图治。今日一见,果真如传闻所言。秋见有幸得见,不觉辛苦。”秋见眉眼间一派敬仰,笑容温润如水,让人心里生不起半分恶感。

  “请坐。”

  秋见坐在南宫明祁下首,此时此刻,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众臣们交谈的声音嘈杂,唯独秋见安静地坐着,手中持一茶盏,眼睛微眯,仿佛是在笑。

  宣礼、起宴。

  数十名身穿绿色宫装的宫女陆续入殿布菜。菜肴全部呈上后,南宫明祁起身,端酒向众人致意,众臣纷纷回敬。

  谄媚者有之,忠诚者有之,百官百态,都被南宫明祁看入了眼里。

  等宴席真正开始,气氛渐渐变得宽和起来。众臣不再拘束,相互敬酒,高谈阔论。玉盏银筷相触间清脆作响,菜品香气袅袅,让人食指大动。

  编钟所发出的清脆混沌交杂的声音渐渐变弱,铮铮琮琮的琵琶声巧妙地衔接。接着,二十名身着梅红色曳地长裙的舞女踏着点子进入殿内,如二十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奇异的花香环绕于身,浅粉的披帛朦胧地似一缕悠长的光晕。

  舞女们摆动着纤细腰肢,随着琵琶的饱满圆润的音色旋转,长袖飘飞,裙摆绽放如同盛开的娇花。

  忽然,十名身着杏黄绉纱裙的女子怀抱琵琶踏入殿中,在轻歌曼舞中悠闲地弹拨。

  每一名女子都眼角带有媚态,额角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金色,手指在弦间弹挑勾抹不止。花梨木琵琶带着水果的清香气息,曲子节奏紧凑,力度适中又显铿锵有力,刚而不暴烈,柔而不消沉,玉珠一样敲打在音律中,一点一点错落有致。

  舞女们一齐转身,挥臂一扬,无数色彩瑰丽的花瓣由袖口甩出,洋洋洒洒落满肩头,混着乌黑未束起的发,像极了花间的妖精。

  与此同时的偏殿,薄泽正与许迟说着什么。

  “珑澈,北浔使臣前来本就是陛下看重的,你要谨慎些,万万不可出什么差错。若是出了什么乱子,我也救不了你。”

  薄泽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子烦躁来。珑澈性子良善,却也容易受欺,若不是有自己暗地里护着,怕是早被有心思的啃得渣也不剩。偏偏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一心练琴。真不知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随后,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琴总有歹人趁着宫中举办宴席之时借刀杀人,就怕东西被动了手脚,到时候哪怕有几百张嘴都说不清楚。

  “珑澈知道了。”许迟低眉顺眼,任凭教坊使对他动手动脚之后又对他的宝贝古琴动手动脚。

  在这里十天,许迟已经把这张琴当做宝贝了,不仅是独一无二的做工,还有所用的极珍贵的材质,并且37还告诉他,等任务结束后他可以把它带走通过旁敲侧击,他得知他每个世界都能拿一件东西回去,据说是“留做纪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殿内的表演接近尾声,作为压轴的许迟看了看天边的太阳,掐算着时间。

  快了。

  当空灵的笛声随着空气淡淡逝去,继而或浑厚或明澈的编磬声响起时,许迟理了理雪白的衣袖,抱起通体乌黑的琴走出偏殿。

  那一抱漆色融合在柔软的锦缎中,像是茫茫雪色中突兀的一棵古松挺拔苍翠,点在额间的一抹朱红流火衬得他的眼神更加明亮,那是白皙的脸上唯一的艳色。

  许迟两只星般的眼眸露在面纱外面,浅青色的广袖罩衫如雪色之外的晴空,几朵苍莲与蝴蝶被绣在衣领,肩部的罩衫袖扣开口用银环扣住两条长长的同色锦带。鸦羽般的发丝被松松束在身后,尾端被一条青色绣有银色暗纹的绸带系起,从头到尾还有几枚银质的首饰穿入发间,将几束头发扣出好看的形状。

  许迟深深呼吸平定内心的紧张感,纤白修长的五指松了又紧,这可是他第一次在帝王级人物面前表演,一定要好好拿出状态来才行争取一个好的业绩不印象话说他不是女人为什么要戴面纱啊

  据薄泽说,这是为了保持神秘感

  箫与笛的声音在空气中错落交织,连成一体。紧接着,琵琶细密清脆的声音点点插入其中,紧致无错。优雅悦耳的笙紧随其后,乐声悠扬。十余种乐器弹奏出人世间最为美妙的天籁,在殿内的所有人听得如痴如醉。

  一步、两步许迟觉得脚下这红毯仿佛是血一样,浸有这个国家最为罪恶的历史。而他现在,要为两个国家的明争暗斗牵线搭桥。

  南宫明祁眯着眼打量着跨入门槛的乐师,从他的衣角出现在门口的一霎那,他就没有移开过目光。

  静和安宁的气质浑然天成,那对露在面纱之外的眸子如星空耀眼,目光清澈又朦胧,看不出是喜是悲。南宫明祁只觉得对方像是软软的一小团,似乎格外好拿捏,说不上的可爱。

  许迟行了一礼,盘坐在软垫上,将琴置于双膝,衣摆长而薄,像逶迤的冰雪,铺开一片。

  指尖轻拨,一阵弦音腾空而起,犹如一只蝴蝶飘忽不定,蜿蜒曲折,婉转流连。滑上横梁,飘向脚下,忽而高亢急促,忽而缓慢清浅,余音绕梁三尺而不绝。它优柔飘渺,欲发欲收,回转之际却突然变得鹰隼一般铿锵有力,抑扬顿挫。

  琴音在这高潮之中戛然而止,沉寂几秒之后,又是一个音一个音地被拨弹而出,空隙长而不远,密密相连,最后连绵在一起,眼前好似出现了一座连绵不绝的青山,深邃悠然。忽的,琴音又急转直下,仿佛沉入深渊,空旷悠远,绵绵不绝于耳,好像是流水一样涌动,流畅的波纹在水岸浮游。

  灵透的琴音潇洒飘逸,纯朴古雅,在许迟轻捻细弦拢下最后一个音时,每个人的脸上几乎都是沉迷于其中。但只有一个人是例外南宫明祁。

  南宫明祁表面上十分镇静,但内心已经如惊涛骇浪。

  像,太像了,不仅是身形,就连那双独特的眼睛也

  “你叫什么名字”

  许迟稳了稳心神,抬起头,期间似是不小心地碰落了勾在耳际发缕的银钩,一张朦胧的白纱就这么直愣愣的落下,这张精致的脸就这样展现在面前的帝王眼中。

  “草民珑澈。”少年的声音似玉珠砸在琴弦,清越纯净。他直直的望向帝王的眼底,只一眼就看到里面翻涌的情绪。

  “赏”南宫明祁动了动嘴唇,一味地看着下面名为珑澈的年轻乐师,连酒杯什么时候打翻、酒液什么时候沾湿了袖子都不知道。他的目光追寻着许迟,想把他的脸与记忆中的面容对比。

  “谢陛下。”许迟错开了帝王的目光,微微低头行礼,面上是得逞的笑容。

  这,是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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